我的姐姐是舞女

戒砂

　　我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大叫，你是去哪儿了？
　　整整一年了，你一声不响的就走掉，什么意思啊？
　　是不是不认我这个弟弟了？
　　不认你就干脆别回来了。
　　你可知道我找你找的事有多辛苦？
　　说着，我自己就忍不住飙泪了。
　　姐姐一把把我抱住，不停地道歉，好弟弟，对不起，姐姐错了，姐姐错了。
　　抱头痛哭了好一阵，直到街边的路人停下来，诧异地看着我俩，我这才牵走他的手，跟我回家。
　　路上，我们谁也没说一句话，但我的心中充满了踏实的甜蜜。
　　回到住处，我给他做了锅热乎乎的鸡蛋汤，然后又把炸好的带鱼还有已经做好的五花肉都热好给他端上来。
　　他美美地吃了一顿，把汤也喝得干干净净。
　　看他的脸色有点困倦，我说，姐姐，先去睡会吧。
　　他真的累了，躺在床上就把眼睛闭上了。
　　我起身准备走，却被他一把拉住了，弟弟，不要走。
　　我说，我不走，只是先去把碗洗了。
　　他说，不要走，抱着我，我想在你的怀里睡。
　　我思绪连篇，一年了，姐姐，到底发生什么事？
　　他本来就瘦，现在看着更瘦了。
　　我理了理他的头发，他睡得很香很沉。
　　看着他的样子，我也渐渐地睡着了。
　　不知道睡了多久，朦胧间感觉有人在亲我，耳边传来姐姐的声音，坏弟弟都醒了，还不睁眼，装什么？
　　我睁开眼说，我怕是在做梦，万一睁开眼就看不到你了。

戒砂

　　姐姐说，傻弟弟，姐姐就在你身旁，然后亲了我一下。
　　我压抑了一年的思念终于爆发了，我们抵死缠绵，姐姐的疯狂如同一匹母狼，最后，我们疲惫地倒在床上，姐姐满足地抚摸着我的头，说，弟弟，你恨姐姐吗？
　　我说，不恨。
　　他说，想知道姐姐这一年去哪儿了吗？
　　接着他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跟我说了。
　　原来去年回家后，他和家人在一起过了团圆年。
　　这里要交代一下，他有一个很不争气的弟弟，高中毕业就开始在社会上游荡。
　　大年初五，他弟弟带了个同学到家里耍。
　　尽管他的父母不喜欢儿子与那些人耍，但是俗话说来了就是客，总不能赶人家走吧。
　　于是张罗饭菜进行招待。
　　他弟的那个同学也不是啥好东西，看到姐就目不转睛了，他还当着姐姐父母的面说，几年没见了，小梅长得这么漂亮了。

戒砂

　　姐姐一听，转身出去了，父母也只好说了几句客套话，哪知道这个小子丝毫不知道廉耻，竟然转身对着姐姐的亲弟弟说，兄弟，干脆我来等你姐夫好了。
　　他亲弟弟立马说，好呀，咱哥俩亲上加亲最好不过了。
　　姐姐的父母当时脸色都变了，遇到这么个二流子，姐姐想到年后就要走，也就没在意，可是没想到这个二流子却认真起来。
　　几乎每天都到姐姐家提这个事，他那个弟弟也在旁边添油加醋，帮着说好话。
　　本来姐姐的父母对这个人的话根本不在乎，可是这个二流子不甘心，一边说自己家家境不错，姐姐跟了他绝对不会受苦，另一方面说姐姐一个人在成都工作一年能挣几个钱？
　　一个女孩子家在外面不回来，你们晓得他在外面干啥子？
　　万一学坏了怎么办？
　　还不如在本地找个婆家算了。
　　就是这番话说多了，就打动了他父母的心，因为他们真的怀疑了姐姐这次回家给了父母7万块钱。
　　就凭他大字不识几个，怎么来的这些钱呢？
　　该不会真的干了什么丢门风的丑事吧？
　　所以就坚决不让他回成都了，而且还同意了他跟那个二流子的婚事。
　　姐姐当然不依了，可交涉未果，结果给父母关在家里，不让他出门。
　　按照乡下的习俗，不听父母的话就是不孝。
　　姐姐既不愿意屈身于那个混蛋，又不想让父母伤心，这样耗来耗去。
　　后来因为一些事情彻底伤了姐姐的心，他坚定了离家出走的信念，而且发誓永不回来。
　　就这样，他两手空空来到了成都。
　　他的脑子里一直记着一个电话号码，那就是他在成都的弟弟，然后便有了今天的重逢。
　　姐姐说完了，我抱住她说，结界不要回去了，和弟弟一起过，我挣钱养活你，以后咱们结婚。
　　姐姐笑了笑，说，弟弟，你有这个心就好了。
　　我是你姐姐，你是我弟弟，怎么可以结婚呢？
　　再说，咱们以前就说过，只是姐弟关系而已，不能在一起的。
　　姐姐不干净，配不上你。
　　我说姐姐，你比谁都干净，你对我好，我就要对你好，我不能让人家欺负你，你也绝对不可以再去做那个。
　　我可以挣钱养活你。
　　姐姐说，可是咱们说过的，不干涉对方的隐私，而且只要彼此有了伴侣，我们就只能维持姐弟关系，而不能有其他的事情。
　　所以别再说这个了，好吗？
　　现在我们还能在一起就已经足够了，不要考虑那些。

戒砂

　　过了一些天，我俩在青阳区租了个房子，过起了二人世界。
　　我白天去上班，他就在家收拾屋子，洗衣做饭。
　　我回来之后和他一起吃饭，日子过得平淡而幸福。
　　有一天，我收到一条短信，小梅，你真不管你家人了吗？
　　你弟弟快被人打死了，你还不回去看看？
　　我回过去问对方是谁，对方反过来问我是谁，我说我是他弟弟。
　　对方打来电话了，我犹豫了一下，还是接了对方喊道，你谁呀？
　　我姐在哪里？
　　我说我是他弟弟，他现在在我这里过得很好。
　　你不必担心对方直接骂上了，宰你妈什么特么的，弟弟把我姐拐带到哪儿去了？
　　我们在电话里对骂了起来。
　　后来经过再三考虑，我还是把短信给姐姐看了。
　　姐姐看到号码后，知道是他弟弟的号，就显得很着急，说家里肯定出事了，要回去一趟。
　　我说，那肯定是骗你的，而且他们怎么会知道我的号码？
　　姐姐说，应该是在我手机里发现的，我的手机停机后就没用，但你的号一直存在里面还有你给我发的那些短信也没删。
　　可能他是看到这些短信了才找到你的。
　　我听姐姐说话的语气，猜到他已经动心了，因为他这个人心太善，他肯定想回去看看父母和弟弟。
　　我偷眼看姐姐，发现他已经双眼含泪。
　　又劝了很久，他仍然决心不改。
　　姐姐走的时候说最多想去一周就会回来。
　　那几天晚上，我一直给他发短信，他只是简单地回复几个字，眼看一周要过去了，他却没有要回来的意思。
　　后来他就告诉我自己在老家结婚了。
　　这件事情之后，我变得沉默了很多，颓废了半个月之后，我开始振作，但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。
　　为了忘却他，我选择了搬家，并且更换了电话号码。
　　总之，我想尽法子切断与过去的联系。
　　后来，由于工作上的应酬，我接触到了成都的洗浴中心。
　　那时我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，也不会计较几百元的消费。
　　不同的是，不管多么好的服务，不管小妹长得多么漂亮，我对她们只有生理的需要，绝不会再动感情。
　　我几乎每周都要去沙舞厅，偶尔在舞厅也会遇到比较纯情的女孩，偶尔也会遇到刚出道跳舞的姑娘，但是对于他们我一概无视，有时也会与他们聊上几句，但从不会往心里去。
　　只有忙碌可以让我暂时忘掉过去，忘掉孤独。

戒砂

　　日复一日，零七年即将过去，朋友为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。
　　那年冬天，我们上了床，他对我说，我不是找一夜情，也不是性饥渴，需要男人。
　　我喜欢你，想和你过一辈子才会给你的。
　　如果你只想玩玩而已，那么以后就别再来找我。
　　那时候我也20大几了，家里也在催婚了，所以08年的10月，我跟他结了婚。
　　又两年，2010年，我们有了宝贝。
　　身为人夫的我早已忘却了对姐姐的恨，也渐渐淡忘了那段往事。
　　我知道姐姐那时的选择是正确的，因为如果真的跟了我，我肯定会在意他的过去，尽管我很爱她，但是换做任何一个男人都会在意的。
　　我想这不需要解释。

戒砂

　　2010年12月，我开车去郫县出差，路过姐姐家所在的地方，我想应该去看看他了，于是买了些礼品向他家走去。
　　那一刻，我又看到了这个小村庄，冬季的苍茫让小村显得有点荒芜。
　　我停下车，敲了敲门，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妇女。
　　我礼貌地说，大姐，我是来找小梅家的，请问他在吗？
　　那女的打量我一眼，说，他们家去年五月就搬走了，我已经怎么搬走了呢？
　　这不是他们的房子吗？
　　那女的说，你是谁啊？
　　我说，我是他们家原来的亲戚。
　　女人说，那你还不知道那件事。
　　我追问什么事呢？
　　女人又说，具体我也不烧的，就晓得他们家女儿生病了，需要钱，就把房子卖给我们了。
　　他们一家搬去省城了。
　　说完就把门关上了。
　　我茫然地站着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　　这时旁边的邻居门开了，出来的人我还见过，就是我第一次来姐姐家碰到的人。
　　我看见他就赶紧过去打听姐姐的情况。
　　那人说，小伙子，你别急，要不你先进来喝口水，我来告诉你好不好？
　　原来姐姐回来之后，就在父母的逼迫下和那个二流子结了婚。
　　婚后姐姐就去了婆家住，他的勤劳善良让公公婆婆都很认可。
　　难得的是，那小子后来并非让人大失所望，他和姐姐一起做生意，还赚了些小钱。
　　更为难得的是，那小子对姐姐还算不错，姐姐回娘家的时候挺幸福，或许生活就是这样，不是我们想象中的非他不娶，非我不嫁，那些是书里写的，是剧本里说的，不是现实中的生活。
　　零八年的冬天，姐姐家发生了一起事故，用炉子去癌时导致一氧化碳中毒，姐姐被送到医院抢救后，第二天才恢复意识，而她的丈夫因为中毒较深，已经离开人世。
　　经过三天的休养，姐姐勉强回到了村里。
　　之后，过了20天左右，姐姐开始出现说话断断续续，走路蹒跚的情况。
　　家人一开始没在意，认为是打击过大所致，好好休息就没事了。
　　可姐姐的病情越来越严重，甚至出现了小便失禁。
　　家人着急了，送他到县医院，医生做了CT，说姐姐有脑梗，最后被送到大医院确诊为一氧化碳中毒迟发性脑病。
　　医生说，这个病到目前发病机制还不明确，治疗的办法只有高压氧配合静脉注射治疗，但要做好准备，可能三五个月能痊愈，但也可能要好几年甚至更久。

戒砂

　　而且即便恢复过来，病人也不可能像原来一样，多少会有一定的后遗症。
　　姐姐的父亲说，不管怎么样，不能让女儿傻了，女儿还那么年轻，医生安排姐姐住院，可我们都知道长期住院有多贵，虽然姐姐家都有农村医保，可是面对治疗的长期性和不间断性治疗起的作用杯水车薪。
　　邻居告诉我，他和村民代表一起去看过姐姐，好好的姑娘竟然弄得和傻子一样，他们见到的姐姐是什么样的呢？
　　痴呆地坐在那里，一句话不说，对人的反应是漠然的，而且大小便不能自理。
　　09年5月份，姐姐的父亲和弟弟回来后，便把房子卖了。
　　那时候姐姐的情况似乎好了一点，有点认得人了，但还是不说话，后来怎样就不知道了。
　　我告辞了，邻居坐在车上，泪如泉涌。
　　当姐姐被病魔折磨的时候，我可能趴在别的女人身上。
　　我突然觉得很难受，想去找姐姐。
　　到了成都，我直接开车到医院，见了穿白大褂的就问煤气中毒要看哪个科，神经内科在哪儿，然后匆匆赶往病房，问大夫有没有一个叫小梅的患者。
　　大夫摇摇头，我说，去年五月之前，他肯定在这里看过病的鹅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查查？
　　大夫说，我们有规定，不能向陌生人透露病人信息的。
　　我再三恳求都无济于事，但是他还是说，你可以去高压氧科室去看看，如果他住院，肯定要做高压氧。
　　我急切地问，高压氧科室在哪里，在得到回答后，顾不上说谢谢，就跑了出去。
　　找到之后又问了半天，还是没有人帮我查询。
　　我最终失望了。
　　回到家里，我掩饰自己的情绪，不能让妻子知道这些。
　　上班后，我发动客户的关系，希望能找到医院的关系还好，运气较好。
　　有个客户以前做医疗器械，对医院比较熟，我托他找那家医院的医生，终于到了姐姐的住院记录，2010年6月已出院，病历上写着无语言表述能力，大小便无法完全自理，以达到医学治疗的目标。
　　后面就没有了。
　　我看着病里，想起姐姐的样子，鼻子一酸，禁不住流下泪来。
　　我想起那所医院旁边有个村子，他们会不会住在那里？
　　当我去找时，那个村子已经拆迁了，我不知道如何去找他。
　　后来，我又回到姐姐的村里，告诉邻居，如果姐姐家人回来，请一定让他们和我联系。
　　做完这一切，我一个人开车回到成都。
　　曾几何时，当我一个人来到这座城市时，何曾想过能有一个自己的家？
　　如今我有了自己的家，可姐姐一家却在一个我不知道的角落里维持着他们的生计。
　　我们同在一个城市，却无法见面，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怎样。
　　可是我相信我们一定会再相见。
　　我无时无刻不在等待那一天的到来。
　　完。